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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极出品][荣耀组·喻黄]隐玉

——由于FIRST已经解散,先前未完成的电子刊部分内容在这里放出。

——是很久以前的稿了。




The title◇隐玉

Written◇by   西尧

配图


*古风paro。







古有一职,素与玉为亲,可握一柄刀,一砣机,盛千年文化长河,愿以一生为玉,若能心心相依,便可赋予一生倾心,至以命相负。

*一

从来没有哪一个王朝如此盛大。

街道处处都在昭示着喧哗,熙熙攘攘和平安泰让其他国家羡慕不已。军营里的将士们看上去悠闲自得,但没有人会怀疑这些年轻人在外地入侵时会抓紧武器毫不犹豫投入战场,自愿让土地染上自己或他人的红色。

年少的皇上坐拥连城,享尽荣华富贵,地位无人能比。虽才十来岁,宽大的金闪的长袍才能勉强架着,举手投足间却已经有了帝王的威严和气魄。

“这是什么?”自兴旺以来,倒是有不少邻国的国君或是大大小小的王来给小皇上送东西,各式各样大大小小堆满了一个小仓库。年少的黄少饶有兴趣地一个个打开,也不嫌麻烦地将他们分门别类放好,直到他看到一包很大很重的器。他拿起来,包装只是用普通的锦绣,上面流转着极普通的金黄色的龙,并不极尽妖娆,淡黄色也没什么引人注目的光辉,跟其他华丽的外表比起来也未免太朴素了些。

“哦,这个,。”一旁的侍卫急忙走上前来接过,稍稍弯腰行礼,便拿到一旁回忆道,“这个礼物,怕是离这很远的一个小国送来的一块玉料,皇帝若是认为无用,也无需操心。”本就是远方的小国,为攀爬巴结而送,也无需放在心上。小皇帝走过来,轻轻接过,袖子有些长,甩手之间包装竟能掉下一层灰。打开薄薄的一层包装,里面果然是一大块玉器原料,还未经雕饰,形状天然,泛着绿色的流光,像河边长着青苔的普通石头。小皇帝挑起眉望几眼,重量不轻,又并不富贵,让他立刻失去了兴趣,收到的礼物里,玉器也不占少数,大多数都已经雕刻好了,成为各种各样或龙或壁,透亮且闪光,比这么一块石头的确要好得太多。“哪个小国送块原料?不值钱也没有诚意……你,”听到点名的侍卫毕恭毕敬地微微低头,“把这个石头,找个人,稍微雕一雕,换回来,或是处理掉吧。”说完他一展龙袍,又埋身到另外金光闪闪地藏品去了。

“是,殿下。”侍卫自然不敢耽误,交待好后把玉草草地用原来的锦绣包裹好,抱在怀里脚步匆匆,留下门帘有一下没一下地舞。

那块玉料在人怀里越变越沉,随着脚步稍微有些起伏,被路过的柳叶轻轻狠狠地扫过,发出抱怨般的“啧”声,细不可闻。

和哒哒哒的脚步声一起,立刻就消散在潮湿的空气里了。

“啧,要下大雨了。”中年的侍卫抬抬头,望着深蓝变黑的天。进入深春总是这样,总会在出其不意的时候飘来一朵乌云,得意洋洋自顾自地下起雨来,好像所有人都同他一般快活。他钻进马车,将玉料放在一旁,轻轻叩着窗道:“快点吧。”马车稍稍停顿,便开始颠簸,侍卫的脑袋摇摇晃晃,点着雨点打着的窗户,浅浅地陷入不安的睡眠。雨点大力地打在地上像是要深深地嵌下去,间隔勉强奏着无人听的曲子,土地被车轮划过痛得溅起棕色却透明的水花。

不久后,在一条巷子的转角处传来喧哗,车轮朝上不停地转着,水珠被甩出去又被从天而降的雨滴打开,地上本来混着泥土色的水渐渐染上红色,从一群群围观人的脚的缝隙中间

挤向大范围的地方。玉料没有引起人们的注意,它被甩到一旁,这场事故的肇事者用它的枝叶为他打了掩护,无辜而坦然。

像石头一般的玉料不屑地哼哼,闪了闪又归于平静,它即将再次陷入长达千年的睡眠。

喻文州就住在转角过后的那条巷子里,是一个平凡的琢玉师,这个职业在当时的年代可以说并不吃香,甚至在为数不多的琢玉师中,仅从速度和交货时间来看,喻文州最多也就算是个平均水平。但因为少,行业又必不可少,平稳的生意和每一件高质量的出产带来的利益还是能够让喻文州好好的生活。就是那天他守着小小的店,朴素淡雅的风格与两旁就算下大雨也熙熙攘攘的小店铺对比得厉害。手里的刻刀轻轻地点,锋利的刀尖抵在木头桌子上,却没有留下一点痕迹。他拖着腮帮子,脖颈稍微上痒,露出好看的喉结和手腕。一会看看外面的雨,一会又瞥一眼店里古朴的砣机——最近没有生意,砣机也安静下来不再吱吱呀呀地转,听到街口似乎传来叫声,看热闹的人们又一起吵闹地涌去。也是无聊,喻文州稍微犹豫,提起伞便冒着雨出门了。

然后,大概是作为一名琢玉师对于玉料的感知,再文艺一些来说,因为缘分。喻文州一开始注意到的不是人群包围的事故,他发现了那个不起眼的锦绣包裹,蹲下身子,用下巴夹着伞,两只手把它抱了起来,重得出乎意料呢。喻文州稍稍皱眉,又抱得紧了些。起身的时候树枝划过脸颊做着挽留抵抗,但喻文州还是用别扭的姿势撑着伞,把它带回了家。

到家的喻文州把伞收好,他的后背湿了部分,颜色深深浅浅地像是水墨画。这块玉料却因在他怀里护得良好而一点没沾水。他把玉料放在桌子上,一层层地剥开外面的锦绣,细长的手指一点一点地抚着,眼睛里泛出神采,他虽不是大师,但他仍然能分辨出,这是一种极其稀有的好玉,好好雕刻利用,是可以变成那种流传千古的古董的。只是自己……

“喂喂喂你谁啦不要摸来摸去的身体之亲男女有别哦?!”声音从玉料的内部传来,不算浑厚却自带着一点回音,是很清脆的少年音。喻文州一惊,双手立刻放开,从玉料开始出现一些隐隐的影子向上飘散,逐渐清晰,最终化为人形——果然是个少年的样子,穿着极朴素的和玉料同色的青绿色衣服,上面还有一些斑点,长长的头发过肩系着发带,脸甚是好看,张嘴说话的时候两边露出虎牙,带着好奇和不耐烦的神情。

“你也别愣在那里啊施主你谁啊你说你随便摸来摸去的行不行啊欸看你这小店的布设哦你是个琢玉师吧欸那还真是巧了小皇帝还就是想让我到一个琢玉师手里呢你别这样看着我啊我就是这块玉没错了诶诶诶你别摸了大家都是男的会不舒服的别动别动我痒哈哈哈……”

喻文州本来愣在原地,突然遭到这么多话的突击耳朵倒是一字不落地全部接受了,他镇定下来,拍拍衣袖,伸出手去触碰,意外地没有穿过空气而是结结实实地碰到了肉体,有玉的冰凉,让喻文州的手一颤。

“……这么说来,你是这块玉?”

“诶诶诶我都说了啊我就是这块玉你也别这么碰我我又不是鬼你当然碰得到我了不过一般我都住那石头里出来的时间不会多的哦忘了介绍了我叫黄少天。”名叫黄少天的玉料说话极快,不需要换气,他稍稍低头伸出手,歪着脑袋笑着看着他。喻文州轻笑一声,在不知不觉中接受了这个设定,他也伸出手,和那冰凉的手握在一起,柔软的触感让他用力握了一下。

“琢玉师,名喻文州。那么,请多指教。”

*二

据说若为一块极品良玉,在天地交汇之处连续沉睡上千年,不被人从中途开始雕刻或是打扰,便有极小的几率能孕出玉灵,若存了玉灵,外表并不会变甚至更较普通,却绝对是极

品良玉中的珍品。被琢玉师所得又会认主,更是修得一生的福气。但若是手艺不好,那也只能是枉了这玉灵上千年的等待。

这自然只是个传说。

但当它真实发生的时候,喻文州用一种极快的速度接受了这样的现实。

“文州……你行不行啦。”化成人形的黄少天飘在半空中,双手环胸,看着喻文州的发旋。过了一个月,他的衣服跟之前已经不一样了,原本极其古朴的青色衣服已经变了颜色,变得更加淡,原本长过手的衣袖能够垂到地上,现在被修剪的短了不少也有了正式衣袖的样子,只是整件衣服也还是偏大,松松垮垮,黄少天总是要提提肩才能把他勉强撑起来。

“少天,别急。”喻文州没有看他,目不转睛地盯着手上的玉器,它已经不是个玉料的样子,最初的打磨已经结束,喻文州拿着刀,一会开着砣机,一点一点地磨出形状。

“我有什么好急的啊我的寿命可长了又不像你……”黄少天好奇地探探头,伸出手按在喻文州的肩上,“说来也是文州作为一个琢玉师,你这这手法,不算快。”黄少天作为一块玉,自己不知道在哪过了多少年,没什么与人打交道的经验,说话也是直来直去,也的确,喻文州作为琢玉师,各种手法都能得心应手,节奏感极强,但是需要速度的一些活还真是差人一等,不过对于平凡的老百姓来说,已经算很快的了。

“嗯。”喻文州也不生气,他的性格本就柔和如水。放松了肩膀感受黄少天的手。从小被师傅教导的时候这种声音就能时常听到,再说这是事实他也承认,“反正少天不急嘛。”

“也是,而且文州你在其他方面很棒。”黄少天本来就是随口一提,再说琢玉师琢玉的速度跟他还真没什么大的关系,再慢不也就个几年?他甩了甩碍事的衣袖,恶作剧般地捏捏喻文州的肩,“文州你可得把我做好看点啊我可是一块绝世好玉那小皇帝不见市面什么都不懂你看你是多好的运气竟然让你拣到了啧啧啧诶诶你也得快点哦不然我又被别人捡走了那怎么办怎么办……”

这一个月来,喻文州也已经适应了黄少天动不动就突发的话唠属性,甚至认为一块寂寞了千年的玉料话比旁人多值得理解。他勾起笑容,他停下手,把形状仍然奇怪的玉料轻轻地放在桌子上,两只手肘向上弯曲,准确无误附在黄少天的手上,

“少天想变成什么样子?”

“欸你也别这样突然问我啊我怎么会知道我就这一块玉不就是那些项链脚环手镯啥的吗文州你随意啊不需要考虑我……”

“放心。”喻文州轻轻地拍着他的手,因为反转的姿势,黄少天能看到他另一面的手腕,青色的血管弯弯曲曲的延伸。

“我会尽我所能,让少天变得很漂亮的。”

黄少天没有冷暖温度的感知,他只是感受到并且看到喻文州的手与他相碰,对着他做出漂亮的承诺,很满意的笑着。他也没怎么太过在意喻文州将要把他变成的样子,其实作为一块玉料,从来是没有办法选择自己的未来,所有的玉料,就算没有孕出玉灵,也从最开始时就已经知道了这一点,他们费尽千百年去等待一个琢玉师的到来,满怀着期待看着自己的衣服一点一点地变着样子,或废弃或不朽,等到完成那一刻,都只能心甘情愿。

其实黄少天不说,喻文州心里自已也有些急。从小的传说也听过许多,有多少琢玉师跋山涉水为了寻找一块藏在哪里的孕有玉灵的玉料。自己的琢玉技术并不拔尖,黄少天实际上也像是在赌,赌自己的价值,赌喻文州的心。

再长远些,喻文州渐渐地也考虑到,丢弃的玉料关乎人命,不可能就这样被揭过。更何况是国与国之间的系带,既然够胆送一块看上去默默无闻的未经雕刻的玉料,便一定是知晓其中极大的价值。自家君主只需稍稍上心一问,一块孕有玉灵的玉料在城里丢失,且有可能被人所捡,必会在国都乃至全国中掀起巨大的波澜,琢玉师为玉疯狂,平凡百姓为赏金疯狂。

现已过去两个月,喻文州已听到些许传闻。正式营业的琢玉师人数并不多,极有可能便会找到自己这里。按照自己这样私藏皇宫的东西还着手刻了起来,要落到怎样的罪名还真不好说。

担心的事一多,喻文州就有些急,但奈何他唯一的缺点就在于手速,更不能为求速度而浪费一块好玉。更通俗一点说,就是他已视黄少天为归属物,不想把他耽搁了。

还不能让黄少天看出来,不然黄少天为保喻文州的安全,转身就走了也说不准。想到这里,喻文州有些害怕。

“少天,”他突然出声打断了在一旁走来走去一直碎碎念的黄少天,黄少天收到召唤,一甩袖子,没有任何声响地蹦到喻文州的身边,“文州!怎么了!有什么需要帮忙的我来我最熟悉……”

“没事少天。”

“我就想你了,就叫叫你。”喻文州轻笑起来,没有抬头看他,黄少天却莫名地脸红起来,天知道一块玉怎么会脸红的。他开始快步地走来走去,一边叽里咕噜小声地说着话,掩饰自己直接的情绪,

“干嘛啊文州别突然叫我又不说话不觉得很奇怪吗我还要这么热情地跑过来你真是!”

喻文州笑了笑,没有再说话。他内心松了口气,

喻文州害怕黄少天消失,

在与这块玉灵相处了两个月后,每天每天都是他的影子在自己面前晃来晃去,衣服在自己的手下一点一点地变着图案与形状。毫无征兆地,喻文州很猛然地发现,他害怕的不是自己的安危,他害怕没有黄少天的日子。

*三

要在自己小小的家兼店铺里藏一块通缉着的玉料,藏一个叽叽喳喳的能看到能触碰到的玉灵,其难度不亚于举着剑来给皇上祝寿。黄少天虽说是一块玉料,但他自从遇见喻文州后,只要闲着没事就会跑出来——但关键就在于黄少天基本上一整天都闲着,作为一块玉也没什么藏住自己不让自己暴露出去的自觉,偏偏还是个话唠,只要在店里看到喻文州就化为人形扑上去,缠着喻文州说个不停,周围的邻居在有时也会揉着眼睛在深夜来敲喻文州的门,敲开后又会发现一览无遗的小店里只有喻文州一个人端庄地坐在中间,抱歉地笑着,久而久之怀疑的人多起来,疏远的人也多起来。实际上还好黄少天反应极快,瞬间就能消散,他什么都不管,像是无忧无虑的孩子,人走后又跑出来在喻文州面前荡来荡去,叽叽喳喳直到喻文州确确实实地要睡过去,温柔地在他耳边道:“少天,别说了,该睡了。

喻文州要出门的时候他也要化为玉,窝在他长长的衣袖里面。实际上大半年过去,黄少天也不再是像一块石头般笨重的模样,喻文州缓慢而精细的打磨像是脱胎换骨般,虽说还未全部完成,但黄少天看着那个形状当时也是极惊讶:“文州?你把我做成了一把剑?!”说是剑,其实黄少天本来也没有大成那个样子,只是有剑的形状,而按照喻文州的意思,应该是想做一把可以串起来的首饰。就算是这样,一块玉,做成一柄剑,也是前所未闻。被一些上了道的琢玉师知道,必是要被骂的。

“文州?我是一块玉啊……你把一块玉,做成了一把剑?!”黄少天也是一块玉,他自然也是知道自己的同伴大多数都会变成什么。

喻文州带着黄少天出门,黄少天就会躺在喻文州的颈窝,感受到自己渐渐染上暖和的温度。看不到外面的金色,剑尖并不锋锐,钝得很舒服,黄少天用指尖就能听到喻文州并不遥远的心跳。

“恩……少天是独一无二的,而且感觉,以少天的性格来看,还很适合。”喻文州这样回答,黄少天能感觉到在自己上方声带有节奏地温和地颤抖。“不喜欢吗?”还是有些没底。

“我也没什么意见啦只要文州喜欢就好……其实我也蛮喜欢的能够和文州一直贴在一起,能听到心跳声。而且这样估计就不会被发现了。”黄少天还真没什么好不满意的,谁说玉不能变成剑啦?我的文州就是这么厉害。这么一想,黄少天竟然能得意起来,已经被捂暖的身体开心地随着脚步打着喻文州的胸膛,严实的布料让他完全看不到喻文州略微紧张的神色。

大半年的时间过去,丢失的玉料果然被认定为稀世珍宝而价格连城,遥远的小国也在不知不觉中缓缓屹立有了不可忽视的威严,也是商队西行的必经之路,交流之间已有了平起平坐的意思。年少的皇帝心思深重,早早地加大了搜查的力度,这种事在一直和平的大国重竟也能闹得沸沸扬扬,极高的奖金和一种从众爱国的奇特心理让街上的百姓们在某一方面团结又在某一方面破裂,本来就少的琢玉师更是成了目标,周围居民的投诉和紧皱眉头的回忆更让喻文州感到不妙,他和黄少天已经离开了小小的店铺。还差一点,只差一点,只要找个地方完成最后的打磨,被他命名为蓝雨的剑就能完成,他早就不担心自己,好像心思都倾注在黄少天上了,能够完成就好,手指上粗糙的茧和心一起黏上了一块唠唠叨叨的玉。

喻文州也曾在几天前与黄少天聊天,那天傍晚他们刚刚离开了小店,逃在一个小小的渔船上,黄少天嘻嘻哈哈地扯着衣摆,提着淡红色的渔灯,湖面上的影子粼粼,晃晃悠悠。“文州啊,我和你说哦。我以前其实是有主人的。”“他发现了我,把我养在寺庙里,称我黄少天,待我很好。”“他也是个琢玉师啊,但他不像你,一直没舍得对我下刀。他有很多很多的玉料,像他的孩子。他说我们都是蓝雨。”黄少天在小船边走着平衡木,小灯摇摇晃晃,心不在焉地说着,“后来好像是被发现了吧,他们烧了祠庙,押了他,奉了我。”“你知道皇宫里有多无聊吗?不过还好皇上好巴结,竟把我送到这来。”黄少天跳下横木,走到喻文州的面前,眼睛亮得像光:“多么有幸啊文州。我能跨越千里,遇见你。”下一秒他又移开目光,蹦蹦跳跳,“在孕有玉灵的玉上署上自己的名字,我就会听你的了。”

喻文州愣神,又笑起来:“这样的秘密都告诉我啊。少天就不怕鄙人贪身怕死奉给皇上?”

黄少天满不在乎地撇撇嘴:“你要是想的话,我们现在就不会在这里了。”

喻文州也是笑,也不说话。待到黄少天又玩到船边,再悄悄开口:“少天,我也是。”

能遇见你这件事,真是我这辈子最大的幸运。

这晚他们来到一个木屋,地处森林的边缘,夜色降临携带着薄薄的一层雨,比起他们相遇那天温柔了不少,带多了几分缠绵。喻文州就趁着月光,在破旧的桌上一点一点地完成了玉料的最后工作,黄少天没有说话,站在他的身后看着他一点一点地完善自己,目光闪烁,明显是等不急和期待着的,他穿着青色闪着光的衣服,领口写有小小的蓝雨。整件袍子都不长,像剑一般锐利,衣角结结实实地碰到喻文州的肩膀,又轻轻软软地劈下,

“可以吗?少天。”喻文州长呼一口气,握着刀转头问他。

在一块通灵的玉料上署名,颇有一番签订契约的味道,事实也是如此,黄少天毫不犹豫,笑着道当然快点,其实他心里也紧张得紧。于是喻文州下笔,极慢,一点一点的声音被雨声覆盖过,像是在进行一个隆重的仪式。

完成了。

两人都松了一口气,黄少天歪着脑袋,斜着眼睛看到了自己锁骨上端端正正的喻文州三个字,“像是在签什么归属物一样。”他嘟嘟囔囔,喻文州满手是汗,放下刀,仔仔细细地收好,笑得温柔,一点一点靠近他,突然抱住再堵住他的惊呼,

“是啊少天,现在你,是我的了。”

黄少天喘过气来,长手长脚环住他倒在床上,咬了咬喻文州带着薄茧的手指,笑着露出虎牙,“呀,蛮快得嘛。”

喻文州眼睛里闪过危险的光芒,他亲吻上自己名字所在的地方,又在他的耳边吹出温暖的

气息,

“少天,”

“我喜欢你。”

其实我也是啊。

能遇见少天这件事,是我这辈子最大的幸运。

窗外没什么雷鸣电闪过,雨丝都被风吹着斜走绕过小屋,静静悄悄地不敢打扰,像是一面磨砂的镜子,镜内镜外一起缠绵。

*四

街道上马蹄声响过,由远及近又逐渐远去,下一批又密密麻麻地覆盖上来,不同方向传入喻文州的耳朵,隔着一层破旧的衣服也让黄少天听得很清楚。意料之中危险的局势,突然的失踪好像也就默认了什么,店铺内故意没有处理掉的雕刻剩下的废料让朝廷气极。和平得久了,就连抓一个手无缚鸡之力,只会耍刀子的琢玉师,也要做个大场面,激起人们热闹的心里和所谓爱国的兴奋。

“欸文州别叹气嘛这些马车又不是来抓你的大不了不就是我被弄起来……然后关在什么地方?反正我可是大名鼎鼎的名玉哦倒是你要小心点……”黄少天能感受到喻文州不停的叹气,但他现在又不能化为人形在大街上光明正大的跑出来,在这种形态上他说着话,喻文州就像感觉到一阵风从心口那里给自己传声。喻文州并没有和黄少天提过,和平不代表没有法律,黄少天是会被供养起来,但喻文州若是被捕,绝不只是请罪受惩这么简单。喻文州带着很大的帽子走在街上,周围的人来人往,比平时还要热闹了不少。自己原来也会有一天,能有这么大的场面。喻文州在心里苦笑,他有极不祥的预感。黄少天是真的担心,待他们回到那个小屋——那是喻文州所认为的暂时还算较安全的地方,他就立刻从喻文州的胸口钻出来,从玉到实体之间有一个过程,不像回去那样能够突然消散,像是烟一样一点一点清晰,喻文州面无表情地看着他,想象着黄少天像现在这样,一点一点地倒带消散。

“喂怎么办嘛虽然说他们再怎么样我也不会死又不可能把我摔了倒是文州你虽然我不懂但是现在那个小家伙高高在上闲着没事干对你干出什么也不一定的……”黄少天的脚刚一触到地,就朝着喻文州扑过去,本来就是经常下雨的季节,喻文州在接触到他冰冷的身体后也是禁不住一个哆嗦,再扯出满怀笑容地稳稳接过去,趁他没站稳就这么压着脑袋吻下去。轻轻松松地就能撬开还在说话的嘴巴,极快的纠缠让黄少天原本冰冷的身体火热起来,他原本还想挣扎一下,但马上就软了下来,两只手抱着喻文州的背,他意识到了什么,像是想再把自己嵌上去。

“喂……呼……文州,我认真的。”黄少天好不容易喘过气来,和喻文州稍稍分开一些,看到他满脸的笑容,认命地低头扫着从锁骨露出的淡红色的名字。喻文州伸出手,揉揉他的头发:“没事,你不怕。”有抚上他的锁骨,一笔一笔勾画着:“少天,变回去。别出来。”

“你干什……”被署名的玉料在心底是认主的,他们可以无条件服从自己的琢玉师,只要琢玉师真心下着命令,署名的玉灵没有反抗的机会。

黄少天从未有过如此后悔自己告诉喻文州署名的秘密。

他红着眼眶,一句话都说不出来。变会的剑掉在桌子上,还是温热的,缓缓地渗出清澈的液体。

喻文州把这块玉从桌子上双手捧起,闭上眼睛轻轻地吻着,睫毛扫过水珠。再不知从哪掏出一个盒子,用绸布抱起来放在地板和桌子之间隐蔽的一个洞中,明显是早就有了准备,时间长了灰尘很多,随着动作扬起来。喻文州一只手捂着鼻子,扬着袖子站起来,被迷红了眼睛。

我定是疯了。喻文州想。

竟然为了一块玉,献上了心。

关键是,还心甘情愿。

然后踢踢踏踏的马蹄声由远至近,最后全被消失在门口和四周,扬起漫天的尘埃。

喻文州摸摸鼻子,眯起眼睛看着模糊的窗户,不再去看黄少天的方向。

烟尘扬起的时候他眼眶泛红,他缓缓地走出门,轻轻地动着嘴唇。

“少天,再见。”

“我爱你。”

*五

黄少天终究还是好好呆着。不知道过了多久,当他又能变回人形的时候,立刻扑倒在地上,像个孩子般大哭。

若是玉灵能够不再受署名之人的控制,定是有两种情况。

玉碎,亦是人亡。

那天后,一场暴雨直接冲垮了喻文州本就破旧的木屋,木板横七竖八地倒下,把黄少天藏了个严实。

黄少天想假装什么都没有发生过,就像是几千年前他看着寺庙被吞没在火里一样。他闭上眼睛,变回一把小小的剑,把自己埋在废墟里。

他仿佛闭上眼睛,就有两个声音在揪他的心。

“你叫黄少天了。”中年人慈祥地拍拍他的脑袋。

“少天,我爱你。”喻文州笑着,在马蹄声中清晰有力地传来。

他又想哭了,把自己埋进尘埃里,强迫自己再次进入睡眠。

干脆就这样死掉算了。黄少天在最后自暴自弃地想着。

有着灵的玉器本来就有陷入沉睡的功能,黄少天毫不犹豫,感受着时间几年几年地从身边流过,叫嚣着毁灭,再新生。

“这里有把玉做的剑欸。”

“好奇怪啊,用玉做成的剑!好漂亮。”

是童声,清脆而温和。

黄少天睁开眼睛,玉剑闪着光,看着这个少年,眉目再熟悉不过,是黄少天刻在心里的那个样子,只不过稚嫩了不少。

“看啊上面写得什么?”少年开心地把他举到阳光下,几百年来唯一不变的太阳毫不留情地穿透他,让他的整个身体一览无遗。稚嫩的声音清晰而熟悉,让黄少天想流泪。

“喻……?”

喻文州。

“喻文州?”

是的,

是他。

是我的主人。

我的爱人。


Fi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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